上海社科新人访谈录｜翟月琴：以“诗性”循迹中国话剧史

作为上海市理论社科领域一项重要的人才选育机制，“上海社科新人”评选活动有力助推了一批青年才俊加快成长，对加强本市理论社科队伍建设发挥了积极作用。为勉励本市理论社科青年学者潜心治学、勇攀高峰，第十二届“上海社科新人”评选活动在中共上海市委宣传部的指导下，由上海东方青年学社于2024年11月至2025年1月组织开展，最终评选出19位“上海社科新人”。

“澎湃新闻”在中共上海市委宣传部的指导下，对这19位青年学者进行了访谈。访谈围绕青年学者各自的研究领域、学术旨趣、研学经历、治学故事与经验启示、“上海社科新人”评选活动对于青年学者学术成长的助推作用、个人学术成长与本市理论社科事业发展相互促进等话题展开，以期为青年学者的治学提供可资参考的经验与启迪，成为其学术成长过程中弥足珍贵的有益激励。

本篇访谈的“上海社科新人”是上海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教授翟月琴，她的研究领域为现代汉诗、中国话剧史论。

澎湃新闻：能不能介绍一下您的主要研究方向和内容？

翟月琴：近年主要的研究主题是现代汉诗和中国话剧史论，内容集中于四个方面：一是中国话剧和现代汉诗之间的关联问题，且高度重视“戏剧语境”的至高诗性精神。二是溯源清末民初上海早期话剧的演剧发生和状况，对百年前诸剧团剧社的历史文献和演剧评论资料予以整理和研究，重在厘清和完善中国早期话剧发生发展的史学脉络。三是跟进和深入当代中国的话剧发展史，多维还原新中国成立以来本土剧演以及融入国际视域的发展史实，夯实系于时代的重要戏剧家和剧目，注重史学意义的严谨和完整。四是梳理和辨析当代中国戏剧理论建树和批评的多元观念和视角，包括对当下诸般重要演剧实践的深度发见，继以当代中国演剧批评史的书写和著录，推动中国话剧评价体系的建构。

澎湃新闻：您能向我们介绍一下您的学术经历吗？

翟月琴：我博士就读于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2010-2014），毕业论文《20世纪80年代以来汉语新诗的声音研究》于2018年出版。我对现代汉诗的浓厚兴趣源发于本科阶段，回想起来，大抵是被“夜明表还不曾休止”（戴望舒《寂寞》）、或是 “书页给银鱼穿织”（卞之琳《白螺壳》）等诗句击中了。短小而凝练的诗行，却有着含蓄蕴藉之美、悠远哲思之妙，这是汉语也是诗独有的韵味。

乐于揣摩诗句所内蕴的情思意绪，又得益于专业的文本细读训练和诗论诗学的研读，使得这份热爱成为学术事业。读博期间，曾赴美国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访学，专研现代汉诗，采访当代重要诗人，完成多篇个案研究，为日后评论集《独弦琴：诗人的抒情声音》（2018）和访谈录《朝向诗的未来》（2021）的陆续出版奠定了基础。

于上海戏剧学院做博士后期间（2014-2016），广泛阅读戏剧经典和理论，又观摩了大量剧目剧演，从理论、审美、观念到技术，尤其受到综合艺术之戏剧的浸染，让我由衷体会着诗与剧之间的内在交互，为我探讨现代汉诗和戏剧语境开启了新的视角和路径，由此，博士后阶段的研究报告，受到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的资助，结题成果《以戏入诗：当代汉语新诗的戏剧情境研究》（2022）由商务印书馆出版。

无论是古典戏曲还是现当代话剧，亦隐含着“抒情写意”的诗性脉络，我撰写的《剧何以通往诗？——从黄佐临“写意戏剧观”谈起》《缘何抒情，怎样写意？——王安祈戏曲研究中传统与现代的相互表述》等论文陆续刊出。以“诗性”循迹中国话剧史，研究会深邃开阔不少。不拘泥于一种戏剧观念，不设限于一类演剧形式，凡是演剧观念实践皆以探寻人的精神世界为至高至远追求，戏剧的审美语境自然得以升越。

可以说，2016年留校至今，倾心于诗与剧的交互融合，执念依然。

澎湃新闻：在您的学术生涯中，遇到过哪些困难？您觉得对于青年学者来说，哪些方面的帮助是很重要的？

翟月琴：先是理想后以信念，稳正踏实是根基，若要走得远，恪守信念为重。伴随前行的一定是困难，区别仅在于每每困难的轻重程度。能真正帮助自己的只能是自己，是始终的信念恪守和坚忍，尤其那个“忍”字，比如，查究史实至关重要，哪怕是史料间每一个细微之处，都要想尽办法大海捞针般去寻找、去落实虚实真伪，忍着劲儿地查究过程间，头晕眼花是常事。

当然，来自同仁们的帮助也是重要的，于我自身的成长体会，这方面的重要性主要体现在精神上，作为学生或起步阶段的青年学人，多一份指点和鼓励如同营养和温暖，年轻人的成长需要阳光。成长期间的现实面遇难免困惑和苦涩，尤其面对外部的各种压力甚至阴暗，自身始终恪守信念、心向阳光。同样，出于个人的成长体会，如今亦为师者的我也尽心给予学生们更多的营养和温暖。

澎湃新闻：作为一名青年学者，您觉得当下的学术氛围是如何促进您个人的研究的？

翟月琴：国内公开的数据库建设渐趋成熟，海量的图书和期刊经由电子化管理，前沿学术动态了解及时，查找资料也便捷了不少，使自己的视野愈加广阔，不仅提升了工作效率，也有助于围绕课题的研究继续进深和思考。近些年的学术氛围发展良好，同行间专题性学术论坛，同仁相互间碰撞和对话，尤其跨学科互动的学术研讨会，对个人的学研开拓是有积极意义的，可进一步充实完善个人的最新学、研、教的水准和成果。

澎湃新闻：本市面向青年学者有不少相关的扶持政策，这些政策对您的学术研究工作起到了哪些帮助？

翟月琴：我的课题“上海早期演剧评论——以民鸣社为例”获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资助（2021），之后课题“当代中国话剧演出批评研究”又入选了上海市“曙光计划”。此二项研究的深入开展，具有相当大的难度。相关的文献资料庞杂，且需要大量亲历者或当事人的口述和论证，避免总体缺失、以偏概全，方能“重返”过往的演剧实况，如实记述中国话剧历史。获得相关的扶持政策，对本人的学术成长是鼓舞、支持和促进，更要谨严克臻，不负期望地前行和担纲。

澎湃新闻：能不能介绍一下您此次申报“上海社科新人”的相关课题？

翟月琴：我此次申报“上海社科新人”的课题是“上海青年话剧团史述（1957-1995）”，尚在审批立项的流程中。回顾建国以来的中国话剧运动史，上海青年话剧团的存在历史相应大量的剧作经典相当重要，其凝结了大批中国优秀的学院派表导演、舞台美术和剧作家人才，队伍整齐而充满活力，形成独具特色的演剧体系和风格。近40年上演剧目多达百余部，从五六十年代演出的《大雷雨》《吝啬鬼》《无事生非》《樱桃园》《桃花扇》《年青的一代》等外国及原创剧目引起轰动，直至20世纪80年代以来推出的《秦王李世民》《母亲的歌》《安东尼与克丽奥佩克特拉》《西哈诺》《红房间·白房间·黑房间》《天才与疯子》《大神布朗》《OK，股票》等，可谓部部经典，具有开创性意义。有关该剧团的研究资料相当匮乏，迄今为止还未有一部真正意义上的《上海青年话剧团史述》出版。完整梳理上海青年话剧团的起始建树和成长成就的发展脉络，不仅是上海戏剧发展史得以系统完整的不可缺，上海青年话剧团凸显的系统性特点，对于戏剧事业的当下和未来，具有多方位的参考、启迪以及经验教训明鉴的积极意义。

澎湃新闻：获得了“上海社科新人”称号之后，您觉得对于您的课题研究会有哪些助益？更进一步来说，“上海社科新人”称号的获得，对您的学术生涯的展开会有哪些助益？

翟月琴：能够入选“上海社科新人”，于我是一份沉甸甸的殊荣。前期学术成果得到上海学术界的肯定，愈发激励我书写好这座城市的文化历史。课题正式立项后，有上海市委市政府的直接支持，为研究工作的全面展开提供了可行顺行的信用和保障，就调研深入的具体工作而言，可更多获得有关单位的支持和配合，进一步体现对众多亲历者访谈对象（尤其高龄辈）的诚意和尊重。重要性还在于项目资金的保障，历史性调研工作的耗资不小，个人的承受力毕竟有限，所需调研的人事物事不少都不在本地，有散落于省外海外的重要史料都紧迫需要尽力集录，这些都离不开资金支持。有了实际的帮助，诚然是将史著完成的重要保障。

澎湃新闻：您是如何看待哲学社会科学领域整体的学术研究水平与城市软实力之间的关系的？

翟月琴：不仅是一座城市，哲学社会科学领域整体的学术研究水平，是任何一个民族和国家的文化、思想乃至精神不可缺的拥有和体现，更是我们华夏民族源远流长得以强盛的根本。

澎湃新闻：您觉得您的学术研究领域的水平提升将会如何助益于上海的城市软实力的提升？

翟月琴：曾有“戏剧是城市的天空”之意喻，这是有道理的，而上海更是中国话剧艺术源远流长的发源地。我所就职的上海戏剧学院是中国戏剧学的学术重地，建校八十年的璀璨历程，更是新中国戏剧事业得以体系得以壮阔的历史构筑。有融教研实践一身的先贤李健吾、黄佐临、顾毓琇、顾仲彝、熊佛西、朱端钧、田稼等，继而又有焦晃、娄际成、郑毓芝、卢时初、张先衡、张名煜和徐启平、胡伟民、杜冶秋、李家耀等一大批重要的表导演戏剧家……总之，本人近些年从事的学术研究与“上海话剧”的发展历程息息相关，无论是循迹历史，放眼世界，还是关注当下，无不助益于上海这座城市软实力的传承和提升。

澎湃新闻：您觉得目前人工智能技术的飞速发展对于社科研究的方法提出了何种的创新挑战？

翟月琴：人类历史的进程，也是科学技术不断前行的进程，我们这代正值人工智能技术前沿到达的端口。学术研究需与时跟进，首先体现在具体使用中的技术掌握和享用大数据的成果，为自己的学研赋能。同时，也充分意识到史学研著严谨的重要性乃至时代发展的紧迫性，积极作用于智能技术的总体建设和进步。

来源：澎湃新闻